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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5年3月10日凌晨，东京墨田区的一家兵工厂里，一片寂静。一个14岁的男孩子，正在幸福安睡，不远处是他的母亲和姐姐。

因为要过军人节，姐姐昨日来城里看望他和母亲，一起祈祷在前线的两位哥哥都能平安归来。团聚的温馨甜蜜了小男孩这一晚的梦。忽然，他被漫天灼热的火光和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救命声给吓醒了。

他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，跟着姐姐和母亲开始逃出小院子。说是兵工厂，其实这就是两三间小木屋构成的小作坊，给大兵工厂专做零配件的。很快，一行三人就到了外面。

可是外面已成一片火海，目之所及之处，都是火球。球里面，不是木头物件，就是活生生在挣扎的人。

这个小男孩还算镇定，姐姐已经被人潮冲散，他扛着母亲，走到三岔路口，认出来一条路，荒无人烟，但是也能通向城外，正好此时人少，他闭着眼拼命往那边跑。

他不敢回头看，那就是人间地狱。嘶叫声，人肉被烧焦的声音，还有木头被瞬间烧毁的炸裂声，头上好几百架轰炸机的叫嚣声，声声交织，烟雾弥漫，熏得他几乎都要把眼泪流光了，眼睛根本没法睁开。

这场浩劫，就是二战时期的东京大轰炸，对于以木质房屋为主要建筑体的东京来说，打击是毁灭性的，被烧死或踩死的人超过八万，近百万人流离失所，东京大部分主城区被夷为平地。

很多人熟悉日本广岛长崎的原子弹事件，但对东京大轰炸却缺乏了解。

因为这是日本官方不愿提及的一段“没有面子”的历史。

怎么就没有面子了呢？首先因为战争导火索是日本自己亲手缔造的“偷袭珍珠港”。其次是因为这场战争中，日本实在输得太惨。

偷袭珍珠港是日军当时为了延续军国主义，不得已而做的一项决策，日本作为一个地小人稀资源少的岛国，一直都是在侵略中让自己强大的。

此前它为了橡胶等资源，入侵法属印尼，就已经触动美国利益了，让这位老大哥非常不爽，直接导致了美国开始对日本进行石油进口管制。

要知道那时候日本所需要石油，有80%都来自美国，到了1939年石油份额更是上升到了85%。

这个动作，意味着最多两年，日本就要因为军用物资贫乏，不战而败了，这会意味着国家可能在战后创伤中走向衰亡，或者直接被大国吞掉。

加上日本在苏联的“北上行动”也失败了，别无他法，日本选择南下，在太平洋上，和美国撕破脸争霸，以争取大平洋西南岸的资源，缓解军队供给的危机，珍珠港事件就这样发生了。

此战，美国海军损失惨重，气急败坏的美国人，如何能容忍他人在太岁头上冻土？复仇大计就此拉开帷幕，美国顺势进入了二战风云大局。

这第一炮，开往哪里呢？看到东京遍布兵工厂基地，又是天皇所居之处，且这么繁华的大都会，定是人口密集，经济贡献大的，美国高层的内心有了答案。

于是，一场战略轰炸瞄准了东京。

从战争策划者的角度来看，一场战争的胜利，天时地利人和，缺一不可。

东京大轰炸，之所以能造成极其大的影响，可谓是各种机缘巧合，加上人工运作的结果。

如果珍珠港偷袭不曾发生？

如果没有塞班岛、天宁岛等一系列太平洋海域重要岛屿的沦陷？

如果没有B-29轰炸机的正好研发成功？

如果没有凝固汽油弹的正好研制成功？

如果没有闻风丧胆的军事指挥官“李梅”……

这些如果，哪怕有一条实现了，那许许多多无辜惨死的人们，就能免于这场浩劫。

可现实就是现实，哪有什么如果！

东京大轰炸，其实不止一次，是前后整整五轮轰炸，1945年军人节的这轮轰炸，已经是第三次了。

1944年中期，日本有主控权的一系列岛屿，比如塞班岛，先后沦陷，而此时轰炸机的新秀B-29号诞生，凝固汽油弹也被研发出来，美国意识到“解气”的时机已经来领。

这一年的年底，二十几架B-29轰炸机先行在东京上空放了个哨，不过影响甚微，这已经是美国对东京的第二次轰炸了。

这两轮轰炸的结果，就是日本对太平洋海域争霸取胜的信心倍增，而且日本国内平民被训练得“夜晚和衣而睡，和防空洞亲密无间”。

所以说，装备强大不一定打胜仗，还得要会用装备和治军的人啊。

于是，数百万人一生的噩梦级人物，柯蒂斯-李梅，上任了。

这个被称为“冷战之鹰”，平生以开轰炸机扫荡为乐的男人，组织了四轮对东京的大轰炸。

第一轮，李梅啥果子也没捞着，但是，杀红了眼的李梅，早已经没有了退路。他在采访中说：“如果美国战败，自己必将成为战犯，被送上绞刑架绞死。”

他潜下心来认真研究了日本的军工业分布和木质房屋结构，做出了“李梅火攻”的作战计划。

“李梅火攻”有几个关键动作。

首先，改弹药。李梅盯准了东京大部分房子都是木质结构，加上三月份风力正劲，他果断放弃了爆破弹，换成了凝固汽油弹。

凝固汽油弹是什么样可怕的存在呢？它的燃烧温度可以达到1000摄氏度，且到了水里照样能烧，什么概念？就是说它要是被放进一个小池塘，瞬间池塘就能干了，快到你都看不见水分蒸发的过程！

其次，改飞行战术。高空编队轰炸不够精准，因为东京的兵工厂，其实都是些分散的小作坊。那么，就单机跟进，低空扫射吧。低到什么程度呢？低到房子里的无辜民众可以清晰看到飞机肚子上的钢皮裂缝。

再次，改物资携带标准。李梅命令所有轰炸机都卸掉不必要的燃油，并且大胆抛弃了各类武器，只保留护命的尾炮，这让轰炸机的载弹量翻了个倍。

飞行员战士们都有点吓傻了。这不是豁命吗？单机跟进，低空扫射，还不让带充足燃油和武器，军长这是疯了吗？

李梅确实是疯了，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驾驶室，大家知道，这次必须浴血奋战了。

他们夜袭日本。这也是李梅的聪明之处，日本战机根本就不适合夜战，且夜间的防控武力最为薄弱。

于是，1945年3月9日，334架轰炸机，带着数吨的凝固汽油弹，疯狂扫荡东京下町地区。

两个月后，就在东京政府前脚刚刚处理完近十万人的尸体后，李梅又组织了两轮轰炸。

对于日本政府来说，这场战争，确实是不正义的，也不是被动的。

然而，那么多无辜逝去的生命，还有那些带着伤痛和愤怒，幸运生存下来的人们，他们又有什么错呢？

鉴于种种原因，大轰炸的平民受害者没有资格从日本当局获得赔偿，其中的孤儿受到的社会救助力度也非常弱。这些人带着伤痛，有的老去后永远离开，有的长大成人，他们之中，部分人还在等待政府为之正名，部分人还在为留住东京的这段回忆不断奔走。

日本散文家姥名-嘉代子，是东京大轰炸的一名幸存者，由于事发当天她去了乡下亲戚家，故而躲过一劫，但是这场大轰炸让她成为了孤儿。

战后多年，她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的战争幸存者身份。

并从2005年开始，她在东京上野区自行组织纪念“东京大轰炸”中的受害者，诚心祈祷世界和平。按理说，这样没有得到授权的集会，会受到阻挠，但事实上没有，反而每年参加集会的人数都在增加，增加的人数都在1000人以上。

本文开头故事中的小男孩，名叫星野弘，如今他已经85岁了，最害怕的事情之一，就是逛公园。樱花飞舞，煞是浪漫，但在这位老人眼里，闪过的却是万千人哭嚎逃命的一幕幕，还有当年树下成堆摆放的待处理尸体。

终其一生，他都在东京墨田区的一间小房子里待着。这间格子间，被各种大轰炸的资料填塞，这里安放着他为防止世界忘记“东京大轰炸”而做过的所有努力。

“战争不可原谅，是全人类的敌人”星野弘有幸活下来的每一天，都在传递这个信念。

作者：南嘉

编辑：毛毛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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